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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元月(一)

1928年,明诚15岁,明楼24岁,明镜31岁,明台10岁。

突然挖坑,依旧起名无能,退化到用月份当标题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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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窗户随风开启,铁制风钩又粗又沉,“当啷”一声滑落在窗台上。明诚皱起眉头,闭着眼睛缩进暖和的被窝里。

昨晚忘记拉上窗帘,这会儿天光大亮,屋里的桌椅盆架都清晰可见。隆起一团的棉被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忽然一耸一耸地抖动起来。明诚钻出被窝时,已经套上了毛衣,头发被静电电得根根竖起,像只毛茸茸的刺猬。

他套上棉袄,打了个哈欠。窗外灰云团团,天色却白亮如玉。他心里一动,飞快地系上扣子,轻轻地朝床头呼唤:“明台。”

蚕蛹似的棉被底下没有动静。明诚穿上裤子,轻手轻脚地下床,推门出去。走廊上北风横冲直撞,他缩着脖子,伸手去关嘎吱作响的半扇格子窗,一探头,瞥见一片雪白世界。

果然下雪了。

小楼北面是明堂哥家的花园,越过几进院落,远处是成片低矮的瓦房,黑瓦屋顶淹没在茫茫白雪下,天地相连。假山亭台隔墙相望,飞檐翘脊,宛如在画中。明诚出神地看了半晌,忽然仰起头,朝空中呵出一口气。热气仓促地凝成一团白烟,很快就烟消云散。小楼底下的窄巷里空无一人,他左右看看,靠在窗台上,又长长地哈了一口气,乐呵呵地看着团团白雾在寒风中须臾飘散。

积雪仿佛吸走了所有声音,只余下清冷和寂静。前院里静悄悄的,门房周伯应该还没起来,明诚穿过甬道,走去侧院,刚踏进灶间就被满室的寒气冻得打了个喷嚏。以往周妈妈每天都会早早地起来烧水煮饭,他印象里的厨房总是暖融融的。

明诚哆嗦着搓了搓手臂,在墙角最矮的圆缸里找到一袋小米,又从碗橱边上的吊篮里摸出一把红枣,引火烧起炉灶。等到锅里的水沸开,他灌满四只暖水瓶,把剩下的热水舀进脸盆,再添上冷水煮鸡蛋。洗漱回来,另一口锅里的红枣小米粥也咕嘟着冒了泡,他搅了搅米粥,拿火钳扒出炉膛里多余的柴火,拉上风门,转成小火煨着,拎起暖水瓶走去内堂屋,正遇到周伯从后院出来。

“小少爷在找你哩。”周伯接过他手里的暖水瓶搁在方桌上。

“阿诚哥——!”明台的声音远远传来,隔着院墙依然清晰可闻。

明诚穿过堂屋后头的小庭院,跨进院门,抬头看见明台站在窗口。

“下来吃早饭。”明诚对他招了招手,“有小米粥和鸡蛋。”

“我要吃粢饭糕!”明台嚷道。

“没有粢饭糕。”

“我要吃生煎!”

“没有。”

“那我不吃了!”明台冲他喊。

明诚似乎早有准备,扬声道:“我待会儿去看大姐。你想一起去的话,现在就穿好衣服下来吃饭。”

明台愣了一下,眨眼间消失在敞开的窗户后边。

“把窗户关上!”这回轮到明诚冲他喊。

 

桌上一碗热粥,一只鸡蛋,明台坐定,扫一眼酱菜碟子,张口道:“我要吃宝塔菜。”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明诚顿了顿,去灶间拿来一碟宝塔酱菜,搁在他面前:“给,我的小少爷。”

“谢谢阿诚哥。”明台摇头晃脑地道谢。

供桌上燃着香,周伯已经打扫过内堂屋,给两盆水仙花都换了水,半数花苞都开花了。明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弥散的檀香里闻到了丝丝缕缕清雅的花香。院子里积起了薄薄的雪,刮了一夜的北风还未停歇,隔墙花园里竹林簌簌地响。堂屋正门上挂着棉门帘,挡住了寒风,但是屋子里没有烧汽炉,仍是冰寒刺骨。

家里都这么冷,不晓得大姐在医院怎么样。明台有些担忧,就着甜甜咸咸的酱菜喝了一口粥,抬头看见明诚拿起茶几上的电话,奇怪道:“你要打给谁?”

“给大哥。”

“不许打!”明台急忙咽下粥,直起脖子大声道,“不许告诉他。”

“怎么了?”明诚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我们过去总得跟他讲一声。”

“我说不许就不许,就是不准告诉他!”明台虎着脸,见明诚瞅他,又气哼哼地扭过头去。

这是不准备讲理了。明诚轻轻撇了撇嘴:“不打就不打吧。你快点吃。”

他搁下电话,转身出了门,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只竹漆食盒。他盛了满满一盒红枣小米粥,盖紧盖子,套上蓝花棉布袋,连同两副碗筷一起装进食盒,又在外边罩上一层深蓝色棉布。

“待会儿我们坐船去,到天赐庄码头下来,离医院近。”

明台没有回应他,咬了一段脆生生的酱黄瓜喀嚓喀嚓地嚼着:“周妈妈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她在,我就有粢饭糕吃了。”

明诚用绳子绑紧棉布,闻言抬头看他:“你昨晚没说要吃粢饭糕啊。”

明台皱皱鼻子,埋进碗里不吭声了。昨晚光顾着和大哥怄气,不管阿诚哥说什么,他都气鼓鼓地不搭理,哪里想得到第二天的早饭。他气大哥无缘无故对他发火,他只不过是想去医院陪大姐而已,怎么就不行了?大哥能陪夜,为什么他不能?只是争辩几句,大哥就瞪起眼睛,凶巴巴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明台这会儿想起来仍然觉得委屈,阿诚哥让他体谅体谅大哥的心情,可是有谁想过他呀?在大哥眼里,他永远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但是阿诚哥不一样,大哥去哪里都带着他,会认真地听他说话。他气得哭了鼻子,大哥仍是不答应带他去医院,最后还是阿诚哥抱着被子进来,说陪他一起睡,大哥才消了气。

他蔫搭搭地捧着碗,甜甜的酱瓜汁黏在舌尖上有点发苦。夜里哭得太厉害,早上起来眼皮还有些肿,他揉了揉眼睛,抬头正对上明诚打量他的目光,又立刻低下去。

明诚在桌边坐下,捏起煮鸡蛋在桌上敲了敲,三两下剥掉壳,把温热的鸡蛋搁在他碗里:“我现在去买粢饭糕,好不好?”

明台拿筷子戳了戳鸡蛋,没有吭声。

周妈妈平日里都去桥东头第一家铺子买早点,走快些,十来分钟就能回来了,要是路上正好遇到船家,就让他到门口候着。明诚飞快地计划好,一面戴上帽子围巾,转头瞧见明台把饭碗一推,站了起来。

“吃完了,走吧。”

“不吃粢饭糕啦?”明诚惊讶道。

明台梗着脖子,细细地哼了一声:“吃饱了。”

“吃饱就好。”明诚笑了笑,给他拿来围巾和帽子,绒线手套的绳带绕过脖子,挂在颈后。

明台这才注意到明诚已经换下棉袄,高领毛衣外面穿了一件棕色粗花呢外套,底下是黑色的灯芯绒长裤和黑皮鞋,看着精神极了。他低头瞅瞅自己身上臃肿的灰棉袄,说什么也不肯穿成这样出门。明诚带他上楼,换上大姐给他新做的翻毛领大衣。羊毛大衣长及脚踝,堪堪遮住棉裤。明台换上皮鞋,冻得直跺脚,只能又穿回棉鞋。

“怪里怪气。”他站在穿衣镜前左看右看。

“挺好的。”明诚抿嘴忍住笑,“正好给大姐看看新衣服。”

明台这才露出笑容:“走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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