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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巴黎风雨章五 叛徒 3+4

主要设定参考烟缸与青瓷番外。

前文:(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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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从剧院后门离开,到图书馆给你打了电话。我四点一刻离开商会,到图书馆是四点半。”

讲完甩掉盯梢的全部过程,明诚终于喘了口气。

短短一刻钟的惊心动魄足以让他们的处境天翻地覆。明楼蹙眉思索,摆在他面前的线索太少,雾里看花,他看不清,但是毫无疑问那个灰帽子身上疑点重重。

他问明诚:“你说你见过那个人?”

明诚立刻回答:“我在贵婉那里见过一张合影,六个人,四男两女,戴灰帽子的男人就在里面。他个子高,站在后排左侧。贵婉在前排。”

“照片上还有谁?”

明诚摇头:“我不认识。照片夹在花卉百科里,贵婉小姐用那本书做密码底本。有一次她翻书掉了照片,我偶然看到。”

“她没有提起过合影里的人?”

“没有,但是照片应该是在北方拍的。”明诚清晰地回想起那张照片,“背景是普通楼房,门口条牌最上方是国立二字,其余的被遮住了。他们穿棉袄长衫,后排右侧的男人戴了一顶皮毛帽子。”

“可能是贵婉的校友。”明楼沉思了片刻,忽然问他,“你可以画像吗?”

明诚没有马上回答。

他只见过那个男人两次,一次是落在自己脚边的照片,一次隔着数米远从楼上俯视,精确画像的难度很大。但是明楼这么问必定有他的原因,也许他们可以从这个人入手,抽丝剥茧,茧丝的一端就在他手里。

他生出一股信心,迎上明楼的视线:“我可以试试。”

 

中法友好商会明面上是旅法中国商人发起的贸易促进组织,实际上,大宗日用商品交易背后是巴黎中共地下党向国内传送物资和人员的渠道。

商会在法国采购医药物资,登记上船。货轮经停香港,由长城公司提货,货物经汕头大埔一线的红色交通站运抵苏区。剩余的西药在上海吴淞港卸货,供应沪上十来家药行。其中一部分以济世大药行的名义存放在法租界的码头仓库,再由药行老板田鲁宁移交给中共上海静安支部,转送到平津地区。

济世药行的账目由田鲁宁做平,法国这边的采购和出货以商会的名义进行,实际操作人是明楼。明诚从列宁格勒回来,跟着学了一段时间,明楼把全部事务交给他打理,明诚以勤工俭学的学生身份出入商会不容易引人注意。

上海、香港、巴黎三个地方,必定有一处出了纰漏,才暴露了这条运输线。

巴黎和香港应当无虞,上海……

想到万里之外的故乡,明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淞沪会战,国军苦战三个月最终撤退。十一月,日军占领上海,自那以后,他们一直没有收到静安支部的消息,外围的联络员也无法穿过敌占区与上海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

运输线暴露会不会和支部失联有关?

 

明楼蓦然觉得室内安静极了。他从烦杂的思绪里挣脱出来,发现笔尖和纸张摩擦的细微声响消失了,明诚已经画完了人像,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画好了怎么不出声?”

明楼的笑容很淡,掩饰不了眼里的倦意。他拿了画像端详,半天没有说话。

明诚很少见到他这般严肃。明楼总是从容的,游刃有余地在各种人和事之间周璇应对。明诚羡慕那样的丰华气度,不知不觉间,举手投足都是他的影子。在巴黎参加酒会聚餐,旁人都说他们兄弟气质相似,明楼肯定也有所察觉,但是他从来不说什么。他沉静无言的目光和似有还无的微笑属于明诚无法参透的那一部分明楼。

“是不是画得不好?”

明诚打量他的神色,思忖着也许可以再修改一下。

然而明楼折起了画像,说:“画得很好。我见过这个人。”

明诚惊讶极了,视线追着明楼:“在哪里?”

明楼一字一顿:“三五年。在哈尔滨警察局。”

耳边轰然炸响,明诚扶了一下桌子,太阳穴还在突突地跳。等到这阵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过去了,可怕的想法渐渐成型。

“大哥,这个人会不会是出卖我们的叛徒?”

 

巴黎的交通站几乎一夕之间全军覆没,到底是谁出卖了他们?

这个问题碾磨了他整整两年。他时常想起贵婉,那晚雪地里狰狞蔓延的鲜血,那一声凌厉枪响下他的同志们。明楼的话让他隐约看到了线索,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大哥!”他压着嗓子对明楼喊,“是不是他?”

明楼把画像折了几折,放进口袋。

“不能光凭推测就认定他的身份。我和你一样有疑问,但是我们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不是他。”

他目光沉静,伸手按在明诚的肩膀上,手指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明诚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感情用事了。

阅读室狭小闷热,他埋头画了半天加上一时情绪激动,鼻尖额角覆了一层薄汗。衬衫领口也有汗渍,可以想见他从商会赶到图书馆这一路上是怎样的心急火燎。

明楼掏出手帕给他擦汗,刚擦了几下,手就被按住了,明诚垂了眼看他的鞋尖,沉默不语。

明楼微微一笑,松开手,任他抽走手帕捂在脸上。

 

 

(四)

明楼看了看手表,五点五十分。距离明诚摆脱盯梢的人已经过去了一小时二十分钟。他借用图书馆底楼的公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铃声持续响起,无人接听。

“刘士章在商会吗?”他一手握着听筒,侧头问明诚。

“不在,今天办公室只有我一个人。”明诚看着明楼,“你打给商会办公室?”

“刘士章的公寓。”明楼又等了一会,挂断电话,“没人接。”

明诚觉得意外:“他不在商会也不在家?”

“我们去一趟他家。”

明楼示意明诚穿上大衣。从侧门到停车场要走过一片空地,内里的衣服浸了汗,吹风容易着凉。

刘士章是中法友好商会的理事长。他不是这条运输线的负责人,坐在理事长的位子上实际是给明楼他们作掩护,毕竟他对外的身份除了商会的理事长,还是广州一家贸易公司的董事长,做买卖名正言顺。

只有明楼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现在他必须告诉明诚了。

“刘士章有一份名单,上面有法国各地主要中共党员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包括共产国际在法国的联络人和联络地点。”

这个消息不亚于一场雪崩。如果名单落在那些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明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努力捋一把思路:“刘士章是……共产国际的人?”

“没错。”

“那些人真的会去找他?”

“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上海那边出了纰漏,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商会,怀疑商会和上海地下党组织有联系。”明楼目不斜视,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他们找到商会见到你,想跟踪你查探虚实,但是没有成功。换成你,下一步会怎么做?”

“找商会的负责人。”

“对。但是你刚才说,今天一天都没有看到刘士章。”

明诚的心瞬间失去依托狠狠砸下,砸得他急喘了一口气。

“是我大意了。”

“不是你的错。”明楼截断他的话,“谁也没想到他们会来巴黎。我们一直在等静安支部,等上海地下同志的消息。”

话音戛然而止,然而明诚知道明楼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是什么。

也许永远等不到他们的消息了。

轿车驶过塞纳河畔,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往后掠去,光影交错。

黑影扭曲着在风里发出呼号,他们眼里有不灭的灯光。

 

联系不上刘士章让明楼有不祥的预感。这些人在调查商会运送抗日物资的事,可能已经盯上了刘士章,也许会发现那份名单。

必须找到名单带回来,或者就地销毁,同时要立即通知名单和运输线上的人转移。

“我去找名单。”明诚在手套箱里找出一把勃朗宁,干脆利落地推入弹匣,放进大衣口袋,“我已经露了面。你没有暴露,也绝不能暴露。”

明楼不置可否:“他们有几个人?”

“我见到两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明诚对他摇头,坚持道,“你不能去。”

“阿诚。”

明楼的声音不响,却是少有的命令口吻。明诚不做声了。他习惯了单打独斗,情急之下几乎忘了身边的人是他的长官。他俯身在小腿上系紧绑带,塞进一把匕首,拉平裤腿坐直了,听候命令。

“名单是一本红色的册子。我先回去通知他们转移,然后来找你。”

“你的任务是防止那些人拿到名单。如果刘士章回来,立刻让他转移。如果他们已经进了公寓,不要有正面冲突。等我来。“

明楼在路口停车,沿着这条路笔直走到下个交叉路口拐弯就能看到刘士章的公寓。

他看着明诚推开车门,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坚定而迅速地握了一下。

“要小心。”

“我知道。”


TBC

伪装者+红色,这条线终于圆上了,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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