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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巴黎风雨 章三 病痛

终于开始填巴黎篇的坑了,至于写成什么样就别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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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风雨章三病痛

 

明楼五岁失恃。

族里的亲戚上门劝明锐东续弦,理直气壮。当爹的生意场上忙,儿女们还小,不能没有娘照顾。明锐东安安静静听完,客客气气把人请出去。

在明楼记忆清晰的童年里,几乎都是姐姐明镜照顾他起居。十岁那年,父亲被汪芙蕖和日本人联手设计,气急攻心引发旧疾,在病榻上缠绵半月仍是撒手人寰。他一夕之间褪了稚气,立在父母墓前握住姐姐的手说,还有我在。

那天北风凛冽,细雨纷落,额头一片冰凉。

只有姐姐的眼泪是温的。

 

明楼微微转醒,额上的凉意倏忽不见,他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分辨出床边的人是明诚。

“吵醒你了,对不起。”

明诚的声音轻似耳语,他的神智还遗落在梦里,昏昏沉沉躺了一会才回过神:“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放心来看看。”房间里没有矮凳,明诚跪在床边,也不知道守了多久,“你的鼻息有点重,我担心你发烧想试试体温。”

明诚的气息是温的,一呼一吸近在咫尺。梦里的记忆重叠上来,明楼有些恍惚,嘴里干得发苦:“几点了?”

“四点一刻。大哥要不要喝水?”

明楼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像灌了铅似的沉,胀得发痛,而后他的嘴唇触到微硬的物体,是纸吸管。温热的水流淌过干旱粘腻的舌苔,明楼满足地叹气。

阿诚啊,他想。

“大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明楼略微侧过头,在黑暗中和他对视,“你去睡吧,不要仗着年轻熬坏了身体。”明诚没有动,明楼拍拍他的手,这是在责怪他不听话了。

明诚给他掖好被角再起身:“等你起了,我们去医院。”

 

明楼倒下去的时候听到瓷杯碎裂的声音。明诚甩了手里的杯子冲过来扶他,但是没有扶住。明楼重得多,意识不清,身体完全失去控制,明诚被他的力量带着往前倾,额头撞在他肩上。他听到明诚喊“大哥你怎么了!”,声音因为惊吓都变了调。

脑子里像是有粗钢针在扎,一针一针都刺在薄弱的神经上,最细微的声音都像炸雷在耳边爆鸣。他摆手示意明诚不要出声,紧紧咬住牙忍耐针扎捶打的痛楚。

傍晚风雪铺天盖地,明诚一回来就猫在壁炉前搓手。明楼笑他不经冻,明诚也不生气,和他拌了几句,两个人都笑起来。炉火跃动,青年人的侧脸线条鲜明挺拔,开怀笑起来又带上了俊朗的少年意气,是很好看的。心有旁骛,书上的句子就显得艰涩不通,明楼捏了捏酸麻的手指,起身时还带着笑意,迈出一步眼前突然落下黑幕。

他失去意识仅仅几秒足以让明诚天翻地覆。明诚扶了他在沙发上躺下,指尖贴着他的额角和太阳穴轻按慢揉。一片混沌中,绷紧的神经渐渐松散,明楼长长地吐气,再让他按了一会才睁开眼睛。明诚近在咫尺,睫毛一闪,黑亮的眼睛朝他看过来。

太近了。

他们对视片刻,都被对方的眼神迫着屏住呼吸。

明楼不动声色地往后仰:“舒服多了,谢谢。”

明诚仍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去医院看一下吧。”

明楼摆手,说是老毛病了,歇一会就好,明诚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了头痛的毛病。

家里没有止痛片,夜里药店也关门了。明楼脸色煞白,虚弱得直冒冷汗,这是明诚从未见过的明楼,他别无他法,只能用热毛巾暂时舒缓他的疼痛。

“明天我陪大哥去医院,配些止疼片吃也好。这样熬着是不行的。”

明诚凑近了说话,手无意识地按在明楼的腿上。明楼想了想,答应了。

 

对于明楼古怪的头痛病,医生也束手无策。各项检查列了一串,结果都是正常,询问家族病史也没有发现缘由。法国医生为难地嘟哝,最后开了两瓶阿司匹林。

“神经痛。”医生反复念着自己也不十分确定的名词,“现在的医术没有办法彻底根治,头痛发作的时候吃一粒这个药,不可以同时饮酒。”

明诚捏着小药瓶子,仔细读一张密密麻麻的说明书,有很多法文词不认识,得回家查字典。明楼坐在走廊椅子上歇息的当儿突然问他:“你礼拜二上午不是有课?”

明诚心里一凛,嘴上仍未放弃挣扎:“临时取消了,助教昨天下午通知的。”

明楼抬眼看他。他头疼,脸色就不好,盯人的眼神里更是有寒气。

明诚一哆嗦,招了:“我是翘了课,我不放心大哥。”

“有什么不放心的。”

“没我陪着,你不会来医院。”

明楼不说话了。

明诚发现明楼很有些讳疾忌医的坏毛病,用明楼的话讲就是“仗着年轻不把身体当一回事”。每次他这么说,明诚都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一粒药片,一杯温水,他亲自端给明楼。

“弄得像私人医生一样。”明楼笑,从他手心里挖出药片和水吞服,再叮嘱他不要和大姐说。

明家人都有报喜不报忧的毛病,纵使身临悬崖,背后恶浪滔天,也镇定如松,纹丝不动。所以我要照顾好大哥。明诚心想,在巴黎,他的身边只有我了。

 

明楼无法想象明诚用单薄的肩膀挑起了怎样的重担。他清早出门,说是在勤工俭学在花店找了一份活,熟识各色花卉对调配香水也有帮助。明诚向来自律,明楼对他约束甚少,他相信阿诚认为值得做的事情不会有错,也没有多问。然而吃过晚餐,眼看着过了十一点明诚还没有回来,明楼有些担心。在二楼书房坐不住,他到楼下客厅翻着书等,壁炉里添了柴,暖意袭人,他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打瞌睡。

明诚回来已过半夜。感觉到微凉的气息靠近,明楼立即醒了。厚实的毛毯轻轻落在肩头,明诚刻意压抑的呼吸蹭过他的脸颊,他等了一会,微微睁开眼睛。明诚背对他站着,炉火已经熄灭,他仰头注视墙上的画,金黄色的向日葵如火焰烈烈燃烧,是黑夜中一团模糊的光亮。他的背影沉默坚毅,似担起了千钧重量,肩胛棱角锋利,足以劈开晦暗寒夜,在风雪里来去。

阿诚啊,明楼想。

他想要问,但是发现无从问起。他知道明诚心里有堡垒,和他一样。他们像荒原上的独行者,平行前进,彼此相望,却最终走进各自的堡垒。

怎么会变成这样?是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

明楼一无所知。明诚独自在巴黎的两年时光离他很远,他追不上,看不清,只见到隐隐绰绰的影子。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黑影动了动:“大哥你醒了。”

灯光如昼,明楼在黑暗中见到的锋芒消匿于无形状。

明诚在对他微笑,眼眸清亮,他又是他的弟弟阿诚了。

“你回来了。”明楼也对他笑起来,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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