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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诚】巴黎风雨终章 归国

*bug和ooc都是我的错,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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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风雨 终章 

归国

1939秋 

客轮通过运河的时候,几乎整船的人都涌到甲板上来看热闹。明楼和明诚很早就占了一个远离人群的转角位置,饶有兴致地看船员上上下下。河岸离得很近,热风卷来陆地上干燥的尘土,穿白色袍子的当地人牵了骆驼站在岸上,小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兴奋地朝船上的人挥手。

明诚想到了明台。七年前他离开上海的时候,明台刚好过了十四岁生日,现在他应该已经长成精神气十足的小伙子了。他想着就微笑起来,明楼回头看到他盈盈发亮的眼睛,手伸过来不着痕迹地把人圈在怀里。

“在想什么?”

“想大姐和明台。”明诚眺望陌生的陆岸,喃喃地说,“自从三二年离开上海,至今已经整整七年了。”

明楼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笑了笑,“近乡情怯。”

“是有点。”明诚答得坦率,看了他一眼,“大哥也有五年没回去了,必定也挂念家里。”

“月是故乡明。”明楼凝视河岸,沉默片刻后才轻声说,“这次回去和从前是大不一样了。”

明诚沉默着,在外套底下伸手过去,握了握明楼搁在栏杆上的手。

 

八月末,明楼先是收到汪芙蕖的电报,随后是一封言辞恳切的长信,两天后,重庆和南方局的指令同一天到达。明楼隔天给汪芙蕖拍去电报,回头就向学校辞了教职,又和明诚一道处理了公寓和公司事务。接到命令的半个月后,搭载他们归国的客轮已经驶出马赛港,行进在蔚蓝的地中海上。

 

“到了上海我们暂时先不回去,找家饭店住一段时间。”

明诚意外,“你不打算告诉大姐?”

明楼抿嘴摇头,“大姐的脾气我最清楚,让她知道了搞不好会上门大闹。我既然决定了这么走,首先要紧的是在新政府里站稳脚跟,再腾出手解决家里的问题。”

“你一回国任职,消息就会见报,我看瞒不了多久。”

“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要住多久?”

“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大姐……会理解吧?”

明诚没问“会理解吗?”,潜意识中还存了一丝侥幸,认为明镜总会信任她的亲弟弟。但是这件事在外人看来是明楼受昔日恩师提携,回国协助安稳上海经济,前因后果顺理成章,挑不出一点问题,即使是同一屋檐下的亲人也未必能看透。

“如果大姐不理解,只好让她抽我一顿鞭子解气了。”

明诚想起他之前因为汪曼春被狠抽一顿的事,皱了皱眉头。

明楼捉到他的心思,挑起眉毛,“怕了?”

明诚撇撇嘴,“我怕什么,有大哥在前面顶着,天塌了也掉不到我头上。”

“你个小没良心的。”明楼忍不住笑骂。

明诚微微抿嘴,眼尾眉梢都含着笑,像灿烂日光像晴朗蓝天,叫明楼无法移开眼。到了上海,他们就要戴上面具,用新的身份开始生活,船上的日子是最后的美好时光。

 

从地中海到红海一路风和日丽,待客轮驶到印度洋上,他们渐渐感受到海洋瞬息万变的威力。傍晚时分,海面仍然风平浪静,明诚在晚餐桌上提起自己刚到法国时的趣事,两人聊得尽兴便多喝了几杯。

夜里海上起了风浪,船只在波谷浪尖飘荡。明楼在睡梦中感到有人在推他的床,猛地惊醒朝黑暗中看去,床边空无一人,只有稀薄星光漏进舷窗。他醒了就很难再入睡,接连翻了两次身,听到明诚在身后轻轻喊他。

“大哥睡不着?”

明楼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也睡不着,晃得太厉害。”明诚看向舷窗,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朦胧微光,“今晚有月亮?”

“没有,星星很多。”

明诚顿时来了精神,“我出去看看。”

他起身披上外套,刚站起来就被一记颠簸摔回床上,明楼低声笑他,“平衡能力太差。”

明诚不忿,再次起身,这次找准了重心在连续的波荡中站得很稳。

“去不去?”

明楼对着闪烁如繁星的眼睛思考了一秒决定遵从内心。
 

甲板上漆黑一片,舱门内的微弱灯光照亮一方狭窄空间,船身颠簸得厉害,明诚跨出一步到甲板上,抬起头就看呆了。万里之上是渺渺星河,璀璨绚丽的星群布满夜空,各色星光抖闪。

“明楼。”明诚已经沉醉得忘记思考,一开口就习惯性地唤了一声明楼。

明楼就在他身边,同样为浩瀚星空震慑,也不忘拽住明诚的手臂,扶住舱门,努力在波荡中保持平衡。

明诚兴奋得像个孩子,反抓着他朝几步之外的长椅歪歪斜斜地走去,“坐下来就不怕颠了。”

于是他们各自裹着风衣坐定,明诚仰着脖子扭来扭去试图识别星座,很快就欣喜地叫起来,“那是南十字座!”

他看过星座绘片,很容易就找到了,明楼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也看到了那个最明亮的十字星。

“真美。”明诚喃喃地说,脸颊突然贴上一片硬冷,等看清了明楼手里的东西,顿时转为惊喜,“你什么时候带出来的?”

他不等明楼回答就拿过来咬开瓶盖,他并不在意明楼什么时候顺了一瓶酒在身上,只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一口酒喝实在是太美妙的事。他们凑在一起分享,喝完一口交到另一个人手上,再从对方手里接过来。


明楼想起若干年前他们同去苏州老宅度夏,晚上搬了竹椅到客堂天井,枕着暖风虫鸣,在星夜下聊天闲谈,那时候的阿诚只有一丁点大,和明台挤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互相抱着头都能睡着,每晚都是他和大姐抱两个小的各自回房。

往日的回忆在心里慢慢发酵膨胀,他喝完最后一口酒,扬手把瓶子扔进无边的暗夜里。明诚侧过脸来看他,头发蹭在他脖子上略微发痒,明楼低下头看着他发亮的眼睛:“不知道今年除夕能不能吃上团圆饭。”

嘴上说不能让大姐知晓他回国,心里还是很期待一家人能够团聚的。明诚明白明楼心里所想,眨着眼睛笑起来:“历来除夕夜都少不了大哥的压轴戏,今年也要做好准备来上一段。”

说得就像成真了一样。明楼抿嘴笑,也顺势接着问:“唱什么好?”

明诚当真在考虑:“大姐最爱梅龙镇,明台最爱听你唱淮河营,就这两个里边选一段罢。”

“你呢?”明楼凑近了问他,鼻尖蹭过他颈侧。

“老样子,给你拉琴。”

明诚笑着瑟缩了一下,明楼还在不依不饶地往他肩窝里凑,带着酒香的湿热气息洒在耳边。

“记得你来明家第一年,为了给大姐惊喜,特意学了京胡,笔笔正正坐在板凳上架起琴还真有几分架势。”也就是从那年开始,他们一唱一和成了每年除夕的压轴曲目。

不知是酒精的缘故还是想到了过去,明楼今晚的话有些多,对于即将回到阔别多年的故国家园,他一直表现得很克制,但是此刻他觉得要好好地倾诉一下心中的喜悦。

温热湿润的气音滑进耳朵,明诚觉得背上像是有一列蚂蚁爬过,风浪越来越大,也不知道是谁先失去平衡摔进另一个人的怀里,拥抱的热度驱散了凉意,他们在甲板上在星夜下交换亲吻,彼此拥着搂着跌跌撞撞回到舱内。


 就一点点肉渣
 

尾声 

客轮穿越马六甲海峡的时候,明楼以公司进货的名义给香港办事处发去一封电报,靠岸的前一日,他收到回复。

 ——货单确认,原箱出货,三日后到港,入一零一号仓库。

明楼看了两遍,划了根火柴点着电文,看着它烧尽,转头对明诚说,“我们要在香港停留两天,杀个人。”

明诚趁客轮靠岸补给买了几只椰子,此时正在用勺子挖雪白的椰肉吃,他嚼了几口椰肉咽下,问,“目标是谁?”

“原田熊二。”

“日本军部战争指导课课长?”

明楼点头。

“我去。”明诚一秒也没有犹豫。

“好。我们会比他早两天到香港,先看现场,再做计划。”

“已经知道他下榻的酒店了?”

明楼笑笑,“一零一号仓库,香港皇家酒店。“
 

在海上飘了三十几天后上岸,走路时没觉得不对劲,但是只要站住了脚下就像踩了波浪一样,控制不住地前后摇晃起来。明诚从上海坐船到马赛,靠岸后的不适在马赛到巴黎的火车上吐了个干干净净,这次虽然不至于难受到呕吐,但身形不稳的感觉也不太好受。

想到行动就在后天,而且此次行动由他独立完成,明楼不作策应,他不免有些焦急,把情况对明楼说明了。明楼倒是慢悠悠地不很着急,给他开了一张药方,以毒攻毒。

当晚明诚又被晃了一夜,第二天眩晕感果然消失了,只是格外累些。

腰上无力懒洋洋趴在餐桌边的明诚愤愤不平地在烤面包片抹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明楼洗漱完出来神清气爽,瞅着盘子里的黑面包问,“这是什么?”

“巧克力酱。”

明楼见他拿起一片同样黑乎乎的面包往嘴里塞,也不疑有他,直到一股浓烈的咸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把他恶心得几乎作呕。

餐桌对面的人扬起眉毛,笑得无比灿烂开怀,“英国特色巧克力酱。”

明楼皱着脸去看那只黑乎乎的小瓶子——Marmite,Yeast Extract——所以他刚才是吞了一口酵母?

明诚终于绷不住大笑起来,随即就被追得慌不择路逃进卧室一把按倒在床,在明楼身下缩成一团,笑得发抖,“哥哥饶命!”

“小混蛋。”明楼咬咬牙,伸手在他屁 股上打了一下,又抚上来并不拿开。

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又要惹上麻烦,明诚飞快翻身站起来,一步不停溜去门口:“我吃好了先去皇家酒店,大哥慢吃。”

明楼被他滑头滑脑的样子气笑,到底还是不放心叮嘱一句“小心点”。明诚对他笑笑,一转身已经出了门。
 

次日,原田熊二抵达香港,当天中午被人暗杀在下榻酒店。

酒店清洁工在傍晚交班时发现隔间内的尸体,与此同时,一架从香港机场起飞搭载了日伪政府高官的飞机降落在上海西南角的虹桥机场。

明楼走下舷梯,早早就等候在停机坪的新政府筹备处的秘书立刻堆满笑容迎上去。明诚快走几步上前替他拉开车门,左手挡在车门顶上,对明楼恭敬低头。

黑色轿车驶入夜幕下的上海,曾经的家园,如今的战场。他们换上新的身份,悄然步入漫漫长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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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血上头先摸出了终章,其余几篇待我慢慢填。

PS: 一直对番外里的楼诚关系耿耿于怀,私心把“哥哥饶命”挪用到更可爱的情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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